他已知道她不会离开他，至少不会是自愿离开。
她让店家放下饭菜，撤下水盆，虽然她自己也想好好洗澡，清洗伤口，但她刻意忽略自己的需要，优先照顾他。
她不厌其烦地喂他喝粥水，眼神和动作同样温柔。他记得以往有不少女子喜欢盯着他看，但这刻他肯定紫萱看着他不是因为他长相英俊。
他心里冰冷的恨意与愤怒，复仇与想要惩罚的执着，奇异地被她慢慢融化。他曾经以这些作为活下去的力量，他想要复仇，没想过内心还剩一丝温驯。
紫萱却引出了这一面，他只要看她，内心便能平静许多。
“你能说话吗？煜祺？”
他没有回答，在地下室里，他知道无论他怎样喊叫，他们都不会停，因此他没有叫，他不能顺了敌人的心，如了他们的愿，就算要死他也不哼一声。
他已习惯了不说话，他用心灵呼唤她，在心里喊她，不让别人知道。
“我没法子治好你，若是大小姐在，大小姐肯定能治好了，她也会敢替你刮下那些死肉。”紫萱担心着，怕公孙煜祺不能再移动，但这里小村小镇，要找个郎中也不容易。
若是传信回贺兰家，不知道大小姐和姑爷，多久能赶上？
她担心得又再掉泪，突然却听到他终于开口。
“你...吃饭...洗澡...我没事...”他的声音沙哑低沉，连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的声音。
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，竟然不是对仇人承诺着残酷的报复，而是温柔的劝勉，连他自己都开始不认识自己了，或是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子？
他无从记起，但是他喜欢紫萱靠近他，尤其是当他说话后，她高兴得抱住了他。
“谢谢你...谢谢你...”她感谢他仍然未死，一息尚存等待着她。
他很痛，但他面无表情，没有推开她，而是任由她继续抱着他的手臂。
也许他的内心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凶残，也许他还保留一丝人性。在某一个角落，为某一个女孩保留了下来。
燕王李灵夔一早便起来，等着手下进来汇报。
昨晚一个晚上他们仍然未寻到附近有任何大夫或郎中，他其实非常害怕单独留紫萱与那男人同房，他派人随时在房外守候，一听到紫萱的叫喊，便会随时冲进房间救她。
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，犹疑着是否应把紫萱抢回来。他可以骗紫萱走近门口，再派人从窗户里乱箭扫射。但那样玉石俱焚的方法，他无法下定决心去做。
他不是江湖中人，但也知道情义和法道。紫萱与那男子的情义看起来非常深刻，这样看起来他当然是介入了什么，只是他也不甘心，虽他认识紫萱在先，但紫萱跟他的身份就是不同。
她...她是英国公之女，有资格成为他的王妃，他是当今天子的弟弟，只要他开口，这事必成。紫萱可能成为他的女人呢，他怎可以让他去陪着别的男人？
“王爷！”这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沉思。
“大夫带来了？”他立刻站了起来，一夜未能成眠，精神仍算尚可。
“不是，不过...”
“不过什么？”
“王爷请出去看！”
看手下欲然又止，李灵夔挑了挑眉，已起了兴趣，跟着手下走出房间。
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丝人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