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照李隆基与李成器、郭元振的原定计划,先是由李成器入宫面见李旦,向李旦说明太平公主发动政变谋反一事。依照他们的估算,李旦将信将疑,未必会全信,但也不会完全不信,他必然会召见大臣查问缘由。
郭元振是兵部尚书,他的证明可以让李旦认清事实。李隆基在处理完武德殿事情后,也会前来禀报情况。到时候三人成虎,由不得李旦不信。一步一步,多么巧妙。
李成器也是依照这个剧本来写的,他面色震恐,慌慌张张,匆匆忙忙的跑进了太极宫。
作为李家五兄弟的老大,李成器固然比不上李隆基的英明神武,在稳重阅历上却更胜一筹,表情乔装的极像,一口气冲到了太极宫的后殿,人还未到,已经高呼起来:“父皇,父皇,不好了,大事不妙,姑母,姑母她”他跑到了近处,看到了面前的光景,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,一句也说不出来了,表情如见鬼了一样。
李旦继承着了李家儿郎的优秀血统,是一个容颜俊秀,眼精目灵,额角宽广,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,他头带翼善冠前圆后方,一身黄色镶着金龙的外袍,赋予了他君王的威严。只是他经历了太多风浪,不过半百之龄,面色有些苍老,须发已成灰白,一点儿也不想是养尊处优的太上皇,反而有几分像似小康人家的老翁。
他见李成器大呼小叫的跑来,脸色有些古怪,五个儿子中他最钟爱稳重懂事的李成器,当初即便李隆基立有问鼎之功,他依然觉得李成器是太子的最佳人选,不顾众多大臣的提议,欲立李成器为太子。只是李成器推迟不受,觉得李隆基更为合适,这才轮到李隆基。
向来稳重的李成器,竟然这般不顾仪态,李旦不免怒道:“老大不小了,大呼小叫的,曾何体统,让你姑母看笑话呢!”说着对着一旁的太平公主道:“也不知怎么了,大郎向来稳重,今日却如此浮躁。”
李成器呆傻的原因正是太平公主,他哪里想得到告发的谋逆叛乱的人就在他的面前。这人在跟前,告她谋反?
太平公主今日本不打算进宫的,她打算去大慈恩寺为悼念死去的父亲,是李旦昨夜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孤零零的一人,突然心生悲凉,将太平公主叫来宫里陪他,这谁也预料不到的意外就这么出现了
太平公主抿嘴一笑:“皇兄,大郎或许有急事呢!我怎么了,你姑母姑母的叫,不像是有事寻我。”她与李成器也不是很亲,李成器过于持重,与她而言,不好控制,不能立为傀儡。敏感的她,对于那一句句语气不善“姑母”起了疑心。
李成器惊愕之下,当机立断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,喝道:“大胆逆贼,你在我父皇身侧,居心何在。”说着竟直接去砍太平公主。
李旦神色骤变,根本不及反应本能的挡在了太平公主的面前,伸手去夺李成器手中的剑。
李成器忠孝双全,哪敢对他父亲动手,由得李旦夺去了他的兵器。
李旦一脚将李成器踹倒在了地上,怒视李成器,将手中的佩剑丢在地上,咆哮道:“逆子,疯了不成?”他双目瞬间赤红,犹如一头受伤怒吼的雄师,不,是已经是伤痕累累的雄狮,只是平时掩盖的很好,无人看的出来。只有见李成器意图伤害太平公主的时候,他满身的伤口瞬间撕裂了。
太平公主看了李旦一眼,强横强势如她者,在这个时候眼圈竟然一红,泪水差一点点就滚落下来,李旦的满身创伤当今世上只有她一人能够明白,能够懂得因为她也有,只是她更加坚强。
太平公主扶着摇摇欲坠的李旦,凤目看着李成器道:“大郎,本宫好奇你口中的逆贼是什么意思,莫不是说我李令月与宰相窦怀贞、岑羲、萧至忠、崔湜,羽林军常元楷、李慈合谋里应外合,弑君篡位?”以她的智谋哪里还不清楚事情的缘由,李成器敢在这时摊牌,已经说明,一切以箭在弦上,这里不久就会得到兵变的消息,虚与委蛇的时间都没有了。
李成器从地上起身,厉声道:“难道不是如此?”
太平公主心急如焚,却依旧保持从容,对李旦作揖道:“是非黑白,皇兄自有定断,容臣妹告退!”她实在想不到李隆基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,已经失去了先手,急于挽回劣势。她清楚她的部下只有几个能够独当一面,万一受到了限制,缺少她这个主心骨坐镇,局面一但崩盘,想要挽回就不容易了。
“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,谁、也、不、许、离、开、这、院、子!”李旦刺红着眼睛,以是泪流满面,一字一字咬的特别清晰,声音仿佛野兽的低吼。“来人!”在他一声令下,太极宫四周涌出来近乎五十位骁勇的武士,这能够在皇帝寝宫护卫的兵卒都是精心挑选无比忠贞的义士,他们唯李旦一人的命令是从,即便是李隆基也休想指使得动他们。
“看住长公主跟宋王,他们若想离开这院子,不必留情,朕许你们格杀勿论!”李旦瞪着李成器、太平公主一眼,眼中警告之色甚浓。
看的李成器、太平公主心中具是一震,知道李旦这不是开玩笑,不管眼前这瘦弱的男子再如何的优柔寡断,在这个太极宫,他终是王者。
李旦警告后转身就走。
“父皇!”李成器神色骤变,慌忙挡住李旦的去路道:“父皇,你,你这是去哪?”
李旦一字一句的道:“朕要看看,这大唐,朕还能不能做得了主!”说着他一把推开了李成器,向外走去。
李成器悲呼一声,跪在了地上,一头撞在了地上道:“父皇,别去,这事情一起,回不了头了孩儿不孝,今日已死逼父,若父皇真要去,孩儿不敢阻拦,唯有横死当前,祝父皇万寿无疆!”
李旦瘦小的身躯一颤,缓缓的转过身子,一脸的不可置信,用那颤抖的手指着跪伏在地的李成器道:“逆子,你,你竟然为了三郎,如此逼迫为父?”
“不!”李成器抬起了头,血丝从额上留下,不住摇头呜咽道:“不,不,不只是三郎,还是父皇您,回不了头了。在孩儿走进太极宫的那一刻起,事情已经发生,箭以射出,收不得了。您这出去面对的是一群红了眼的乱兵,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孩儿摧骨扬灰也无法弥补自身罪孽。”
李旦看着言辞恳切的李成器,失魂落魄的摇着头,长叹一声道:“延寿,你去武德殿,将三郎那个逆子给我叫来,朕要看看,他那什么脸来面对朕延喜,你去看看,外边到底怎么样了,是不是能劝得住,若能劝得住,给朕下一道口谕,让他们停止当前愚蠢的举动,李唐的江山,还是朕做主!”
“是!”李旦最亲信的宦官许延寿、许延喜领命作揖,匆匆出了大院。
太平公主上来将李旦扶住,柔声道:“皇兄,坐下吧,到了今日这局面,只能听天由命了。”她了解他这位兄长,李旦因为这半身的经历,将亲情看的无比的重。也正是因为如此,他就算有眷恋皇位的心,依旧将皇位传给了李隆基,因为在他看来李隆基要比皇位更重要一些。若不是李隆基的手下刘幽求意图逼宫,犯了大忌,李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废李隆基的。
如今事情演变到这一步,她知她这位兄长的心,想必是伤透了。也知道事已至此,李旦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们离去的,就如她说的一样听天由命。
是李隆基的布局强,还是她残留的硬实力厉害!
窦怀贞、萧至忠在南衙焦虑的等着,聚将鼓已经敲出,就等十六卫大将军、将军的道来。
同时整合了左右羽林军的李隆范、李隆业,将羽林军合并为一军涌向了万骑营。
万骑最早源于李世民的百骑,李世民喜好狩猎射箭,因为外出邀十六卫兵卒保护太过麻烦,就从元从禁军中选出百骑为心腹,名为飞骑,专门护卫他外出打猎的。至李世民之后,历朝的皇帝越来越虚,觉得百骑的数量太少,一套扩增,到了今时今日已经扩充至万骑。当然万骑也是虚数,并非是真正的万人,比羽林军规模还要差一千人左右,分为左右万骑,共计五千余数。
羽林军大军气势汹汹的压境,左右万骑一下子慌了神。万骑的统帅称使。左万骑使薛君故、右万骑使马旭得讯,铠甲都来不及穿,慌里慌张的闭上了营门,做好战斗准备。
裴旻见状笑道:“左右万骑这是不欢迎我们啊!”
李隆业现在与裴旻特熟,打趣道:“咱们气势汹汹的上门,他们还能高高兴兴地开门欢迎,我们反而不敢进了。这样也好,省的我们在这等他们整备。”顿了顿道:“四哥,等会我们两个谁上?”
“严肃点!”李隆范整了整衣冠,来到近处,再次打起来李旦的幌子,高举着圣旨,道:“圣旨到!上皇有旨:左万骑使薛君故、右万骑使马旭速来接旨!”
第二十章 听天由命